年华逝去，荔枝别样红

从化寻香品荔之旅

文/ 兰馨月    图/ 王欣 文靖  安宁

清代进士毛际可曾这样称赞从化荔枝：“色、香、味俱称奇绝，如人慕西子”，《观澜亭荔枝记》、《书院荔荷词》等诗词同样在从化荔林中诞生。我们虽非比千古才子，却同样为荔枝而来，却无需刻意寻找：在农家乐的园子里，在古村落的小道两旁，在旧宅子的庭院之中，荔枝树似乎遍布在这“北回归线上的绿洲”的每个角落。

清晨时分，近在咫尺的广州还未苏醒，从化小镇中的早市已经热闹非常：早点店里的人们几乎每人都要点上一份布拉肠，想要豪华点还可以拿些点心，没有空桌子了便坐下与人拼桌，丝毫不生分。店外的街市里果农摆出新鲜的当季水果，最是诱人的当数鲜红的荔枝，早起买菜的当地人将刚买的荔枝放进菜篮，心满意足的往家走。

此时的从化才是它最本真的模样。无关“岭南第一泉”的名号，亦不十分在乎是否“北回归线上的绿洲”，盛名远播的白田岗水厅桂味、钱岗糯米糍，都不过是自家果园里结出的鲜红果实。我们从一碟布拉肠开始，以从化的生活状态寻香品荔，品荔枝真味。

若问荔枝谁为首，水厅桂味果中王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白田岗内一户人家育有五个儿子，其中小儿子虽早早娶了妻，却一直无后，直到妻子去世，老人也已白发苍苍。老人为颐养天年，在村外一块平整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四门归厅的大屋，在大屋旁挖出鱼塘，种了些果木，养了群鸡鸭，准备这样养老归土。一天，因一村妇咒骂老人无后，兄长嫂嫂知道后，劝说老人续弦以便有人照顾，老人唯命是从，娶了一位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

婚后一年多，妻子有了身孕。在儿子出生那天，老人一早走出家门，只见东方天际祥云飘飘，儿子就出生了。而此时四只鸭头鹤身的神鸟从天而降，飞进了他鱼塘边放养的鸭群。他走过去，见它们口中各衔一棵荔枝树苗。他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吉祥物，马上在屋左边的空地上将树种植，更对那四只似鸭非鸭似鹤非鹤的鸟加以养护。儿子一天天长大，小荔枝树也一天天长高，几年后荔枝树相继开花结果，荔红蝉鸣时节，老人见到四棵荔枝结出的果与村里人种植的荔枝竟有所不同，虽然也是桂味品种，但这四棵荔枝结出的却是丹红中带绿，而肉质爽滑且甜香中带脆，正是：“轻红酿白，雅称佳人纤手擘；骨细肌香，恰是当年十八娘”（苏轼，如梦令《荔枝》），他想到鸭群里四只似鸭似鹤的鸟那丹顶下的绿毛，即将此荔命名为“鸭头绿”。

——这便是水厅桂味最初的名字，传说中的四棵老荔树如今也尚在村中，已有两百多年的树龄，树身粗大，青苔布满，枝根凸现，被村中人家世代守护。如今的白田岗内，四面皆被荔树环绕，所结之果皆为水厅桂味。但很多人大概都不知道，白田岗内的万亩荔枝其实都是由这四棵母树嫁接而出，四棵母树亦时有结果，最高每公斤可卖到25元。

虽没能尝到四棵树龄两百年的母树结出的水厅桂味，果园之内亲手摘下的那颗鲜荔也足够美味，一如诗中所言：“鲜红兼绿碧瑶浆，色味双佳更带香；若问荔枝谁为首，水厅桂味果中王。”

八百年古村静默，池边米枝果如玉

糯米糍大概是人们最耳熟能详的荔枝品种了，古语“太平钱岗米枝，果色如玉，核细似米，肉厚嫩滑，远近闻名”，其中的米枝，便是糯米糍。但从化太平镇钱岗吸引我们的，绝不仅仅是肉厚嫩滑的糯米糍而已。

钱岗古村已然是一座“弃村”。纵然穿过了800多年的历史烟云，纵然在几年前捧回联合国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奖”，也只迎来了零星的游客。然而，她的静默源自八百年的沉淀与淡然，若你走进她，你便会明白，她虽已容颜憔悴，却依然骄傲，从不曾忘却曾经出水芙蓉般的光鲜与灵秀。

在珠江三角洲一带，钱岗村的建筑风貌与众不同，典型的岭南建筑用材（如麻石）和建筑形式（如镬耳）在钱岗村非常少见，虽然，钱岗村内已很难找到一座完整房舍，可仍能从残垣破瓦、斜梁塌垛中找到残留的北方民居气质。

钱岗村大部分村民姓陆，据载是南宋最后一任宰相陆秀夫的一脉宗亲。宋恭帝德祐元年（1275），元兵沿江东下，临安（今浙江杭州）陷落后，陆秀夫力主抗元，与文天祥等人在福州拥立端宗。元兵入闽，宋室君臣乘船南走泉、厦、漳海域至广东。次年，广州沦陷，宋廷迁至井澳（今广东大横琴岛下）。景炎三年（1278）初，端宗病亡，陆秀夫勉励群臣，再立8岁的卫王赵昺为帝，改元祥兴，迁居崖山（今广东新会南海中），陆秀夫任左丞相，与张世杰同执朝政。祥兴二年（1279），元将张弘范攻崖山，宋军被迫在海上与元军决战。3月19日，被包围22天的宋军近2000艘战船几乎全部覆没，逃脱的部分战舰最后退至崖门出海口银洲湖一带。护驾的陆秀夫眼看已无力回天，便仗剑催家室跳海，其后背负小皇帝赵昺怀藏玉玺，从容蹈海，时年44岁，南宋灭亡。7天后，尸出海面，被乡人收藏。20余万随从军民绝大部分力战而亡，有小部分逃离，只有数百人投降。史载“尸浮海上者十万余人”，为古战史少有。后有《陆忠烈集》传世。

据陆氏族谱记载，南宋灭亡后，陆秀夫先遗四子（曾带兵镇守广东南雄梅岭阻击元军南下）避居于广东梅岭脚下珠玑巷内，休养生息，繁衍后代。后陆秀夫第五代传人陆从兴由南雄珠玑巷迁移至从化太平镇一带藏匿，在此间启疆拓宇，生息繁衍，始有钱岗村。

幸而，钱岗古村自七十年代后就没有建新房屋，更没有人为地拆除原来的老房子，保持着古村的整体格局和原有的风貌。因而如今漫步其中依然能看到古村里散布着500多年来先后修建的各式民居：明清的青砖屋、稻壳黄土夯筑的民居，近代的泥砖屋和红砖屋。村中为数不多的稻壳和泥石夯筑的土屋也有数百年历史。而村中心的广裕祠更是奇迹般、完整、安稳地矗立在此，虽几经修整，印有“始祖秀夫”的古石碑仍保存完好，更可在屋脊、主梁、横枋上寻得维修年代的印记，文革时期留下的标语亦完整地保留在祠内，2003年11月29日这座被著名考古学家麦英豪称为“非常宝贵的建筑标本”的祠堂，获得了联合国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奖”第一名。

踩在由古村村民祖上就近从河中取材铺就的卵石路上，水边的荔枝树上结着名贵的钱岗糯米糍，我们随意走在迷宫般的村内，体味“有多少房舍，就有多少路”的说法。来到的这日天空并不晴朗，间或下着大雨，无论是游客还是村民都未遇上太多，就算是在平日，大概也只会看到一些村中老人——年轻人大多已搬到村外住上小洋楼。然而八百年的文明古村并不寂寞，她以成熟的姿态告诉每个愿意与她亲近的人：年华可以逝去，风采却永远不会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