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笔淡情

    每年3月，如潮的海棠和樱花总将这座城市装点得喧嚣、灿烂，我不愿挤那无边无际的人海，就挑个安宁少人的清晨或傍晚，体味那热闹花潮和灿烂艳阳背后的落寞与孤独。“昆明四季如春，四季有花，可是不管山茶也罢，报春也罢，梅花也罢，杜鹃也罢，都没有海棠这样幸运，有这么多人，这样热热闹闹地来访它，欣赏它，这样兴致勃勃地来赶这个开花的季节。”如此热情洋溢的文字背后，却是一颗绝望孤寂的心。1968年，作家李广田跳进了云南大学旁边的莲花池。云大校园内那座一贯沉稳、低调的两层小楼或许是最好的见证者。清晨，刚刚下过雨，地上的水还没有干透，屋檐下潮湿宁静。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沙沙的树叶声。学校钟楼的声音突然传来，让寂寥的屋子突然瞬间有了活力，我仿佛看到老校长从楼上下来，走入旁边的会泽院，从教室后门悄悄进入，坐在最后一排，开始听课。

    从云南大学出去不远，有条西仓坡，顺街口往东大约100米可以看到“闻一多殉难处”指示牌，往里走就是闻一多的旧居。抗战时期的昆明同样不甚太平，搬家自然也就成了家常便饭，平政街的节孝巷和武成路的福寿巷都曾是闻一多的旧居。为了躲避飞机的轰炸，闻一多不得不搬到了昆明西郊的龙泉镇司家营。诗人总是有着无穷的诗意，他常在晚上授课。一身深色长衫，踱步进入教室，并不开讲，慢条斯理地先拿出纸烟匣，慢慢打开，对学生说：“哪位吸？”学生随即大笑，无人回应。他就自己点上一支，吐出一口烟雾，然后用拖得长长且舒缓的语调开始讲课。兴之所至，常常一再拖延下课时间，直到月色洒了一地，这才慢慢踱回住所。

    和闻一多曾居一屋的朱自清，1938年从滇南小城蒙自回到昆明后，先是住到了紧邻云南大学的青云街上。传说青云街上有座桥叫“龙门桥”，旧时考生要经过这座桥才能进入贡院参加考试，所以这街也就取了“青云直上”之意了。当年联大很多师生都住在这条街上。可好景不长，幽静生活被打断后，朱自清和其他老师学生一样，只得另觅他处。在司家营的岁月里，闻一多全家住在一个侧楼里，朱自清则单身一人，做饭、洗碗、补衣全靠自己动手。1942年的冬天，昆明的天气变得异常寒冷，添置冬衣很花钱，朱自清就在龙头街买了一条披毡，那是云南马帮赶马之人常用之物。此后，朱自清里面穿着西装，外面披着毡子，从司家营进城上课，总是引得路人驻足议论。

    繁音清脆

    “喜欢北平的人，总说昆明像北平，的确，昆明是像北平。第一件，昆明那一片蔚蓝的天，春秋的太阳光温煦地晒到脸上，使人感到故都的温暖。近日楼一带就很像前门，闹哄哄的人来人往。近日楼前就是花市，早晨带一两块钱出去，随便你挑，茶花、杜鹃花、菊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热带的鲜花。抱着一大捆回来，可以把几间屋子摆满。”旧时的昆明不仅有诗人、作家驻足，西南联大时期，更是吸引了不少学术精英到此。初到昆明的冰心仍旧保持着爱花的嗜好。早晨出门带一点零钱，回家时就可以带回一大把鲜花。巧的是，后来吴文藻一家搬到呈贡，那里也是鲜花生产基地，昆明市民有周末就到呈贡斗南买花的习惯。在呈贡三台路10号，冰心将自己的房子取名“默庐”。倚廊看风雨斜飞，听瓦檐错落清脆的繁音，那是何等的享受！去踏访默庐的那天清晨，恰好是雨刚停，我似乎真的看到了那风雨中的白烟白雾。瓦檐淅淅沥沥滴下串串雨露，安宁而沉静。

    喜好邀请朋友到家中小聚的冰心也会常常到呈贡县城南边的古城村魁阁楼和朋友相聚。这是一座三重檐四角攒尖砖木结构的古建筑。著名的社会学家费孝通当时任教于云南大学社会学系，在这里成立了研究室，就以“魁阁”命名。今天的魁阁已被修缮一新，传说中魁阁前面那片绿荷胜景，如今也永远地消失了。在这乡土之间，魁阁楼上，费孝通从普通乡下人的土气入笔，研究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农业和聚村而居、与世无争的传统生活，终于开创了中国独特的社会学研究流派。

    40年代的昆明，聚集了大量的学者，这其中还有著名的建筑家梁思成和林徽因。值得一提的是，夫妇两人唯一为自己设计并居住的房子就在昆明龙泉镇的棕皮营。房子坐落在村外边，紧靠着高高的堤坝，堤坝上长着一排高高的笔直的松树，跟古画里的情形一般。在林徽因的回忆录里曾写道：“这时候的天气已转凉爽，在越来越强的秋天泛光照射下，风景真是美极了。空气中到处散发着香气，而野花使人回想起千千万万种久已忘怀了的美妙感觉。随便一个早上或下午，太阳都会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