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在德意志跳蚤市场

    ●文/图 达达ZEN

    德意志人有恋物癖，这种癖好还会传染。作为一个自称和购物绝缘的常旅客，竟然在德意志恋物癖的高传染区——遍布全国的跳蚤市场里城池尽失，节操完败，完全招架不了，三个月的短暂停留在离开时，行李装满了近20个大小皮箱。打包行李的时候，我会间歇性地木然发呆，这些看起来乌七八糟的破铜烂铁是怎样诱惑我乖乖掏钱，然后死沉死沉地扛回这里？

    跳蚤人生

    “只卖你真正喜欢的东西，这是我的哲学。” 赫尔·施密特（Herr Schmidt）对我说道，这个身高接近2米，穿着蓝绿相间格子衬衫的大家伙骄傲地坐在他的摊位上。此时不过早上7点，太阳还没完全点亮汉堡市集街跳蚤市场（Markstress Flohmarkt)。刚刚通宵狂欢结束的年轻人呼朋唤友地从汉堡著名的红灯区晃荡到渔夫市集来份鱼肉三明治，然后蜂拥来到这里，逛跳蚤市场对他们来说才是周末最好的休闲方式。施密特的摊位就在入口正中央，他显然有骄傲的本钱，一些异域风情十足又岁月质感的物件被他舒坦地陈列混搭在这个不足三平方米的露天摊位上，把博物馆的古旧味摆出时尚橱窗的美学，如巴黎红磨坊的大风车，源源不断吸引着客人。

    “我厌倦了开卡车的生活，你知道，那种工作极其枯燥。”我去帮施密特买了杯浓缩咖啡，开始我们的正式聊天。“当时，我总考虑换一份工作，开始琢磨该去从事什么工作，后来想想，从小起就非常喜欢和享受与家人一起逛周末跳蚤市场的感觉，那么美好又甜蜜的记忆，那时候逛一整天哪怕带回一张异国邮票都让我兴奋上好几天。开卡车的一个好处是让我能去到很多地方，这几年我走遍了许多邻国看了好多跳蚤市场，知道有品位的二手买卖是怎样的水准，我喜欢北欧简洁的设计，也喜欢东欧寻常物件粗粝豪放的风情。这让开始慢慢考虑着是不是尝试在跳蚤市场工作，买卖符合自己审美的物件？现在我干这一行已经快十年，它越来越让人上瘾。 我和多数收藏者一样，喜欢寻找互相呼应的物品与容器——这可能是一种隐喻，与寻找家和伴侣有关，散乱的收藏品和空置的容器似乎都有缺憾，两者凑在一起，刚好各取所需。

    有人端起一个东德式样的厚玻璃工业灯询价，“92欧！” 施密特回应了一下然后继续回到我们的话题。“通常我都是周六在这里摆摊，从凌晨四点干到下午太阳落山。像这样的场地是需要支付场租的，我的这个位置是市场黄金地段的门脸，换了其他人，不一定能承受得起，但我是一签约就是整年。周一给自己放假，绝不工作，其余时间则会开着我的小卡车四处寻找货物并在仓库里做一些修缮。

    “德国最大的二手市场在莱比锡，每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懂行的人都会争取去到那里。” Herr Schmidt对我说道。“一直以来莱比锡就处在东欧与西欧交流的中心位置，那些波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摩尔多瓦的交易者会开车或者拼车走上几千公里带回具有波希米亚风格的物件，对他们而言，在莱比锡交易的价格可比在他们国家划算得多。虽然这是个德国市场，但是把控整个局面的却是荷兰人，他们凭借海运上的优势，大批地买入把整个市场的水搅浑。你知道冬天的时候天气非常寒冷，这些荷兰人凌晨三四点就打着电筒出现在市场里，有经验的买家往往连货物的全貌都不看，掀开一角就全盘收下，日本、澳洲和美国市场对东欧旧货格外钟情，开得起价，荷兰人转手买卖大捞一笔。”

    跳蚤哲学

    每个跳蚤市场卖家都是讲故事的高手，除了收集物品，在“跳蚤养成之路”上的还收集了无数的故事。当然每个市场都有最有故事的人，他们是市集之王，整个市集的灵魂所在。如果施密特是汉堡市集街的King, 那么在柏林最低调却深受本地人喜欢的跳蚤市场Tr?delmarkt Arkonaplatz里，这个宝座就是克里斯托弗（christoph）的。

    克里斯托弗四十出头，有让人过目难忘的本事，活脱脱从电影《黑店狂想曲》里跳出来的“怪蜀黍”：黑色法式呢绒帽、蓝色T恤衫配棕色皮质工作围兜，个人风格浓烈得如一杯醇厚劲足的威士忌。“我女儿刚从中国回来，她在洪堡大学（Humboldt-Universitat zu Berlin）学习设计，我想她一定受了我工作的影响，三个月前她拿到了一笔交换生的奖学金。可她嫌弃我是老古董，没有手机，不用电脑，电视也看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