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与赤兔马的故事同样长久流传于民间。这匹驰城飞堑的名马，原来是汉末吕布的坐骑，并使得弓马膂力过人的吕布，在当时赢得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雅号。唐人李贺的马诗更云：“赤兔无人用，当须吕布骑”言下之意，似乎只有这位民间流传中风流倜傥的温侯，才能配得上这匹名马。然而曾几何时，吕布兵败殒命，赤兔也辗转经由曹操落到关羽的手里，而它的风姿逸事，似乎在这位古今崇拜的关圣帝君底下，更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小说和戏剧中，对于赤兔马都有深刻的描述，它不仅帮助“美髯公千里走单骑”，五关斩将，后来当关羽被东吴设计害死以后，赤兔马也不食草料而死，跟关羽一齐归天成神。至今仍与关老爷同受崇拜，血食人间；而在整个关羽故事形式中，赤兔马也跟青龙偃月刀一样，是不可或缺的。

    另一个著名的英雄与马的故事是秦琼卖马。根据文献的记载，秦琼的确有一匹马，唐段成式《酉阳杂俎》语资篇中曾提及秦琼有一匹名叫忽雷駮的马。这马会喝酒，到了明月的晚上，能跳跃得又高又远，然而在秦琼死后，这匹马也就不食不饮，嘶鸣而死了。但是忽雷駮的名气却比不上民间传说秦琼故事中的黄骠马那么传神，就如同秦琼在正史上的地位绝比不上他在民间的传奇性一样。

    这位说唐故事中最著名的英雄，在没有落草成为瓦岗好汉之前，是山东的一名捕快，而所追缉的往往又是当时的豪杰。在隋朝末年，政治社会黑暗，身任公职的秦琼在公私之间，心情是够矛盾的。有一回他又因为押解盗贼，流落外地而又身无分文，被困在客店。在店主的冷眼与嘲弄下，这位名满天下的豪杰被逼得只好当锏卖马以求脱身，他最宠爱的黄骠却只是一匹羸弱多病的马，自然乏人问津。最后这匹马为平素敬仰秦琼而又不曾谋面的另一位瓦岗英雄单雄信所买下，再送还给秦琼。故事深刻地描绘出英雄的落魄与世态的炎凉。

    从这些故事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最感人而为后世所争相传诵的，往往并不全在于马的骏逸，而是人与马之间的真实情感，特别在落魄与危急中人与马所表现出来的情操。而这种感情就如同存在于人们的父子、兄弟、朋友或主属的关系一样。

    经常的，人们以马的性格作为一种自喻，所谓“老骥伏枥”、“竭尽驽钝”多为个人对本身忠于志业的表白。“吾家千里驹”则常是古人对部属或晚辈的赞美词，含有鼓励或期望之意。古人对于挑选马匹的《相马经》或《相马术》，分析起来，实际就是一种观人术。所谓的“良马比君子”，世先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是知马之难，亦就是知人之难。

    晋人传玄《乘兴赋》里提到刘备在曹操营中选马，对于马廐中骠骏的名马毫不经意，唯独属意于一匹“瘦悴骨立”的的卢马，惹得旁观的人大笑不已。但后来刘备在荆州遇难，就是靠这匹的卢“马跃檀溪”才脱险的。所以俗谚所谓：“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就是警惕世人勿以贫贱废人或马的意思。

    （本文选自《汉声》2014中文版《中国马专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