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茨坦广场曾经是柏林的商贸中心，因为二战而成为一片废墟，后又被柏林墙分割，成为柏林的伤痕与荒芜之地，如今则成为世界顶级建筑师的竞技舞台与公共艺术的多发地带。夜幕下，索尼中心闪耀的蓝色天棚，成为广场最抢镜的视觉焦点。蓝光之下聚集着时尚男女、各色食客与休闲的人。这里是柏林国际电影节的主场，这里有电影和电视博物馆，有乐高发现中心，有25米高的巨幕影厅，旁边还有专放德语电影的影院，我们看到在第6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影片金熊奖及最佳男演员银熊奖的《白日焰火》还在展映中。我们特意去看了一场德语电影，有点出乎意料，电影放映前的广告竟长达半小时。

    与索尼中心相距不到几百米的是文化中心，柏林爱乐音乐厅与柏林新国家美术馆都在此以独特的表情，演绎着柏林在文化上的宽阔。

    博物馆岛及周边

    ——死亡与重生之舞

    如果说柏林中央火车站与波茨坦广场象征了柏林的现代一面，那么博物馆岛则呈现了柏林古典主义的缓慢与优雅。博物馆岛是古典艺术的回响，5座博物馆（帕加马博物馆、新博物馆、老博物馆、老国家美术馆、柏德博物馆）加上柏林大教堂，让这座岛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如果从高空拍一张博物馆岛的黑白照，我们或许能感知到，这6座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就是6个形状各异的温暖噪点，在它们暖色调的内部包裹着古代的艺术精品与文化的密码。

    博物馆岛内的几个博物馆名声最大，游客最多的是帕加马博物馆，因为它是博物馆中的博物馆（馆内又分文物收藏区、西亚细亚博物馆、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三个主展区），里面有令人震撼的大家伙——帕加马祭坛、伊师塔门、哈里发宫殿。在这里我们可以窥看到古希腊、古罗马、古巴比伦、古中东地区的雕塑艺术与建筑语汇，信仰与神话在有如囚室的博物馆内依然闪烁微光。

    帕加马祭坛（又称宙斯祭坛）试图还原祭坛的原初样貌，但从博物馆所展示的祭坛模拟模型来看，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我们看到的大多是不完整的雕塑的残像，但这些残像，这些被拼贴起来，或被捆绑着的石头，仍然让人心颤。比如雅典娜与巨人激战的场景，那生动的表情足以表现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而依师塔门，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正要进城的巴比伦农民，被一种气势牢牢抓住了心魂。那些蓝色的釉面砖所散发的光泽与活生生的狮子、公牛等动物形象似乎有着招魂的魄力与作用，引领你穿越时间，去想象古巴比伦王国的繁闹画面。与伊师塔门风格迥异的哈里发宫殿在二楼的展厅，它粗粝的外观让人想起是一个放大的蜂巢，让人想起黄沙里的绿洲，让人顿生口渴感。

    逛博物馆岛，马马虎虎看几眼，脚健，所有的厅走完，也需要一天的时间，如果想与你看到的一件件文物交流一下目光与视线，详细地听讲解，或者悄悄地聊上两句，那两天时间都不够。每个馆都有自身的特点，老博物馆一进门是一座仿罗马万神殿似的圆形大厅，馆内众多的雕塑、花瓶、古墓浮雕展现了古希腊的生活景象；新博物馆建筑结构本身就值得细致玩味，美貌的埃及艳后半身像是其镇馆之宝；老国家美术馆展示的多是19世纪的油画，众多写实风格的风景画与人物肖像可以让人领略普鲁士王国的风物与风貌，其中最重要的展品是莫奈的《睡莲》。柏德博物馆主要展示的是拜占庭艺术品，但我们尚未来得及走到门前就已到闭馆时间，我们只看了看它气势不凡的外观，在馆前的小广场上看到有人在排戏，据说这里是街头戏剧的一个演出据点。晚上就有演出，售票点就设在旁边的餐厅。

    博物馆岛提供了艺术（艺术建筑）扎堆生发群体效应的视角，岛上最早建立的老博物馆诞生于1830年，其他的也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其演变过程（当初是如何建立的？二战时是如何被炸毁的？东德时期是一幅怎样的惨状？德国统一后是如何修葺重新开放的？）本身就是德国历史的重要组成。如果有兴趣去了解，这无疑是一部读起来充满趣味的大书。

    其实文物都有自身的生命，以帕加马博物馆内的那些大家伙为例，我就觉得这些东西也怪可怜的，其命运的悲惨，就如其所处的王朝一样，徒留下一缕烟尘，这些残破的物证只是空空荡荡的叹息，它们真实的生命已逝去，现在被发掘，被迁移，被修复至此处展示的只是重生的假面。无论是气势夺人的帕加马祭坛，还是曾傲视众生的米勒特斯市集城门，它们现在都已成为“阶下囚”，丧失了原初的生命力，它们将飘荡在世间的美聚集到自己身上，它们成为古老与精湛技艺的收纳者，然而现在只是失去了对话能力的摆设，昭告文明的陨落。帕加马祭坛应该回到旷野中去，与天地对话，伊师塔门应该回到古巴比伦的生活现场，而哈里发宫就应该呆在浩瀚的沙漠里，它们集合在博物馆里的呆模样，只能让我这样的观众徒生悲伤。虽然在某些瞬间，我也会被它们仍然保留的生动及残缺的美所感染与打动，但总体来讲，我对这些丧失了场所精神的古物件无感，所以我在发微信时，将这种感受命名为“柏林的惆怅”。